说到这里,云澜之闭目调息片刻,压下蠢蠢欲动的寒毒,续道:“七星破邪阵之所以威力无比,全在于引天地灵气为我所用。但反噬之力也是强大莫匹,全仗于龙渊神剑压制。我携剑出逃,清扬师兄首当其冲,怕是,怕是身受重创。”叹息一声,又道:“峰儿,日后你倘若有缘,你见到清扬师兄,听他差遣便是。”云峰点头应了,云澜之心道:“唉,也不知清扬师兄是否还在人世。”却听“啊”的一声,猛然间,云峰寒毒发作,云澜之再不思索,将手按在云峰灵台处。
云峰正自聆听故事,突然间气血上涌,寒潮阵阵袭来,浑身经脉抽搐,在地上翻来覆去打着滚儿,痛苦至极,却又不知是何缘故。忽觉父亲一手按在他头顶灵台,一股热流循着周身经脉,流向丹田。突地他身子剧震,丹田内像有什么东西收拢起来,痛苦之处更甚于寒毒发作。云峰眼前一黑,便什么也不知道了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云峰悠悠醒来,篝火已是即将燃尽,只余残火闪着微光。云峰心道:“怎么爹爹也不添些柴草。”抬头瞧去,但见云澜之盘膝而坐,面色枯稿,须发花白,竟如花甲老翁,旁边龙渊神剑泛着淡淡微光,不似以往明澈。云峰隐感不祥,大哭道:“爹,你怎么了?爹!”
云澜之睁开双目,却看不清云峰模样,只是朦朦胧胧的一个影象,他挤出一丝笑意,道:“峰儿,爹……要去了!”他语气虚弱之极,云峰听在耳里,急声哭道:“爹,你去哪里?别扔下我。”云澜之心中一痛:“自己这么一去,碧凌又远在昆仑。峰儿孤零零一人在世上,饱暖冷寒、吃喝穿戴……再也没人关心。”心中大痛,刹那间泪雨滂沱,顺着脸庞滑落。
云峰大声哭道:“爹,你哭什么啊?你说话啊!”双手抓紧父亲手臂,拼命摇晃。云澜之咽了一口气,道:“峰……儿……”云峰急忙帖近父亲,却听云澜之断断续续说道:“我……我已封住了你……丹田之气,三个月内,寒毒……不会发作,切记……切记不要使用……灵力,你去……去华岳门,把……把龙渊剑给他们,求他们……念在往日情份上……”声音越来越小,细若蚊蚋。云澜之一口气用尽,还想再交待几句,却怎么也不能张口,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荆钗布衣的女子,秀颜妩媚,突又变做鹤发童颜的厉魁,冷若冰霜,继而玄远师伯、清扬师兄忽尔和善、忽尔严厉……往日里形形色色的人事接踵而至,皮影戏般一一掠过心头。他心中轻轻一叹,慢慢阖住了眼睛。
晚风呜呜咽咽,在空谷回荡。峭壁枯藤哀声低嚎,颤栗不至。云峰的心也仿佛随父亲僵直的身躯一般渐渐冷了下去。一道道闪电撕裂黑云,照得四野通明,继而响起一个接一个巨雷,盖住云峰哭叫的悲戚之声。云峰双眼望天,只觉得半空里的黑云也像极了父亲面庞。雨点稀稀里里,打在云峰脸上,滑落衣襟,也不知是泪是雨。清晨传功,傍晚教学,云澜之的英容笑貎在云峰脑海里久久也挥之不去。他衣衫淋透,昂首惨啸,响彻夜空,空谷中尽是回音。身旁的龙渊剑也似已知道主人离世,金光渐渐黯淡下去,终至消失。
风声更紧,吹打着云峰湿透的衣衫。云峰打了一个冷战,哭喊道:“爹爹,你快点醒来,不要吓我。”他抱着云澜之僵直的身躯,使劲地摇晃着。这一日之间,父死母走,让这小小孩童难以承受。良久良久,云峰心中方才渐渐平息下来:“爹爹死啦!再也不会醒过来啦!”他抹去脸上的泪水,篝火却早已被雨水打灭,四周一团漆黑。云峰站起身来,将父亲负到背上,又提起龙渊剑,一步一个蹒跚,凭着印象往峭壁走去。
云峰走了数步,前方悄悄亮起了数点绿光,在空谷中飘浮不定,如傍晚的炊烟一般。云峰看着这些绿光,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恐惧之意,失声叫道:“怨灵!”
怨灵本为人之魂魄,人死之时,如若心存极大怨念,往往不愿超生,滞留人间,尘世之人称其为“鬼”。怨灵喜阴而惧阳,绝谷阴气甚重,久而久之,竟成怨灵聚集之所。云澜之尚在之时,龙渊剑剑主在侧,灵力充沛,纯正阳和之气逼人。怨灵惟恐惨遭魂灭魄散之祸,避之尚且不及。现下却见云峰一介孩童,龙渊剑灵力又减。便大着胆子围攻云峰,想要夺他龙渊神剑,吸他人体精气,以做修炼之用。